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植物科學畫家曾孝濂:描草畫木,“把人美哭”

編輯:黃榮      信息來源: 西e網(wǎng)-新華網(wǎng)發(fā)布時間:2018-10-22

  一花一鳥皆生命,一枝一葉總關情。信手涂鴉一頑童,機緣巧合入畫途。以臘葉標本為依據(jù),為植物志畫插圖。世人多不屑一顧,我偏覺味道足。既坐得冷板凳,也登得大山頭。筆耕不輟六十載,一意孤行意未盡。
 
  ——曾孝濂如此概括自己的一生。他“用眼睛去觀察,用心靈去體會”,60年只為把植物畫活;他希望傳遞給觀者一種態(tài)度:科學的嚴謹真實、生命的從容淡定
 
  有人把曾孝濂譽為“中國植物科學畫第一人”,他自己卻不同意。
 
  “在畫家面前,我懂點植物;在植物學家面前,我就是個畫畫的。”79歲的曾老爺子笑起來像個孩子,他說自己是“半瓶醋”,畫不怎么樣,植物知識也不怎么樣。
 
  曾孝濂不喜歡“畫家”或“植物學家”的稱呼,他說自己只是中國科學院的一名老職工,一輩子只會從一而終——中學畢業(yè)后只進了一家單位,一直干到退休;60年只干了一件事——為植物畫畫;只有一個老伴兒相伴到老,只有一兒僅得一孫。要說有點成績,那就是參與了《中國植物志》的繪圖工作,又在退休后為2019年中國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創(chuàng)作了《改變世界的中國植物》。
 
  在采訪中,只要聊到植物,曾老眉飛色舞、手舞足蹈,眼睛里有專注也有天真。
 
  小畫種的使命
 
  曾孝濂是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教授級畫師、工程師,是我國頂尖的植物科學畫家??此淖髌罚銜鄯谄浔普婧途毘潭?。
 
  他筆下的植物栩栩如生,連最小的細節(jié)都和實物一致:他畫的三七,連葉脈走向都有講究;他畫的杓蘭,連上下半段的絨毛數(shù)量都有不同。
 
  “植物科學畫就像植物的‘身份證’,它是美術(shù)跟科學之間比較小的一個分支。它以繪畫這一手法展現(xiàn)植物物種,甚至比文字描述更加精準。”曾孝濂打了個比方。
 
  在植物學界,植物科學畫有公認的重要地位,好的植物科學畫與發(fā)表新物種的模式標本同等重要。“這種畫不能有自己絲毫的主觀想象。三個雄蕊你多畫一個就不對,包括雄蕊上開孔的地方,是從側(cè)面開孔還是頂孔開,都必須準確,這涉及植物不同屬不同科的特征。”
 
  作為植物學家,曾孝濂的作品嚴謹?shù)浇?jīng)得住業(yè)界考驗。他的一幅畫能囊括幾十張照片包含的信息量,除了根、枝、花、果外,連分類學家最看重的葉片正、反、側(cè)面的形態(tài)都有。
 
  而作為畫家,曾孝濂說自己也在力求把植物畫美,不能變植物特征,他就從光線、色彩、虛實、明暗上下功夫。
 
  “曾老師的畫可以把人美哭!”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員王立松是曾老的“鐵粉”,在他眼中,植物科學畫有照片不可取代之處,“舉例來說,我可以用微距攝影拍到地衣的細節(jié)信息,但大景深卻會虛化背景,一張照片不可能同時兼顧植物與環(huán)境,但曾老的畫卻可以。”
 
  曾孝濂說自己有強迫癥,畫植物有固定步驟,一般是先看照片,對該植物有表象認識;之后去原產(chǎn)地寫生,觀察植物生長;拿到標本后,進行全面解剖,比如清點花蕊、切開子房,直到對該植物有了十足把握才下筆。有一次他想畫大蒜,但因季節(jié)不對,觀察不到大蒜的開花過程。找蒜薹容易,找蒜花難,他足足花了兩年時間尋蒜,終于如愿。
 
  “像”與“生命”,是曾老創(chuàng)作的標準。像是起碼要求,難的是表現(xiàn)生命。“植物的生命狀態(tài)或柔軟或堅韌,這些都源于它們面對自然的從容。每一朵花怎么開,它是有道理的,你要用眼睛去觀察,用心靈去體會,然后真正畫出來。”
 
  曾孝濂希望傳遞給觀者一種態(tài)度——科學的嚴謹真實、生命的從容淡定。“這個畫種和我們當下的生態(tài)文明建設關系最直接。它就是要反映自然、表現(xiàn)生命、喚起人們對自然的認同感和親切感。”
 
  他說,這是小畫種的使命。
 
  45年為《中國植物志》繪圖
 
  1939年6月,曾孝濂生于云南省昭通市威信縣。他自幼愛畫畫,上了中學又是班里畫黑板報的主力。
 
  1959年,高中畢業(yè)的曾孝濂以半工半讀形式進入到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,從事繪圖工作。時值《中國植物志》項目啟動,領導見曾孝濂能畫幾筆,就讓他去畫標本。“那個年代的口號是:做一個永不生銹的螺絲釘,需要你在哪兒就給你擰在哪兒。”
 
  曾孝濂沒有想到,小時候的愛好竟成了自己一輩子的事業(yè),他與植物和繪畫的情緣,一續(xù)就是近60年。
 
  中國有3萬多種植物,要把它們編成書、繪成圖,對于當時中國的312位植物學家和164位繪圖員來說,簡直是浩大工程。
 
  “植物志、動物志是一個國家的基本資料。中國要保護環(huán)境和生物多樣性,沒有這些基本數(shù)據(jù)可不行。”曾孝濂深知編纂《中國植物志》的意義所在。
 
  《中國植物志》的科學插圖,主要是以臘葉標本為依據(jù)的黑白線描圖,它有一套近乎程式化的繪畫方法,重在準確傳達物種信息。“我們畫插圖都必須有標本,沒有標本就不能畫,插圖必須寫上是根據(jù)某一號標本所畫。”
 
  曾孝濂在繪圖員中不算優(yōu)秀,他畫畫的方法也與其他人不同——除了像別人一樣摹標本,他還堅持去野外寫生,從活植物身上取材觀察。他認為,樹葉千面,需要畫出生命,“我想把植物畫活。”
 
  正因為此,曾孝濂作畫的速度要比別人慢,因為他每畫一張圖,都得先用鉛筆打草稿,再給植物學家看,得到確認后才用鋼筆著墨。他為《中國植物志》繪制的插圖大抵如此。
 
  比起天賦,曾孝濂更信奉全情投入,他加倍在后天努力上下功夫。他癡迷地鉆進植物的世界,不停地讀書、看畫、臨摹、摸索、實踐。很快,曾孝濂熟記了各科植物的不同特征。
 
  當時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領導蔡希陶與吳征鎰,對于曾孝濂“特殊”的工作方式很寬容,不但不催他進度,反而盡所能去幫他,還和他一起解剖植物。
 
  正是在這種寬松的環(huán)境下,曾孝濂逐漸成長為一代植物科學畫大師,畫出了更加符合植物特征的層次感和真實感。
 
  從上世紀50年代末開始,曾孝濂等繪圖員和植物學家密切配合,用了45年時間為《中國植物志》畫插圖。最終,記載了中國共301科3408屬31142種植物的《中國植物志》編纂完成。全書共80卷126冊、5000多萬字、9000余幅圖版。
 
  在2009年,《中國植物志》獲得了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,雖然,獲獎名單上沒有這群繪圖員的名字。
 
  對于《中國植物志》取得的功績,曾孝濂謙虛地說:“全國80余家科研教學單位的312名植物學家、164位繪圖員,都是編纂《中國植物志》的功臣,作為參與其中的一分子,我很榮幸?,F(xiàn)在,164名繪圖員已經(jīng)過世大半,但大家共同的勞動都化作《中國植物志》保存了下來。”
 
  能為國家做一點實實在在的工作,曾孝濂覺得很值。
 
  樹葉不是一般的美
 
  7月的一天,曾孝濂在昆明植物園寫生,面對一株株地涌金蓮而坐時,他特意交代記者說話要輕,不要打擾到面前的“模特”。
 
  “地涌金蓮是中國特有種,花期能達9個月,它是非常好的庭院植物,也是佛家植物‘五樹六花’之一。”只要談到植物,曾孝濂的話比平時密。他推了推眼鏡,開始拿鉛筆勾勒形狀:“地涌金蓮的葉似芭蕉,花像金蓮,金燦燦的包片茁壯豐滿。”曾老對每種植物的特征都熟稔于心。
 
  說起植物科學畫與其他畫種的不同,曾孝濂強調(diào)了一個詞——工匠精神。“想把植物畫活,你就得折騰、就得費時間。我也沒辦法憑空畫活,我得觀察、學習、寫生。這個畫種的獨到之處就在于,它除了要呈現(xiàn)植物之美和生命之美,還要正確地表達它的形態(tài)結(jié)構(gòu)。”
 
  曾老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——世人多不屑一顧,我偏覺味道足。“有的畫家認為植物科學畫很枯燥,但我不覺得。科學畫就是要求把對事物的細節(jié)、質(zhì)感的表現(xiàn)追求到極致,使作品更接近實物原貌。即便有人認為它不藝術(shù)、個人情感太少,但它就應該這樣。”曾老畫地涌金蓮的筆沒有停下來。
 
  一花一鳥皆生命,一枝一葉總關情。在曾孝濂心里,科學畫已不只是真實再現(xiàn),還是熱情謳歌;不僅是以科學家的眼光觀察自然造物,還是以藝術(shù)家的熱情描繪自然之美。“你看這些花,它們是種子植物渴望生存與繁衍,最狂熱、最絢麗、最奇妙的表現(xiàn)形態(tài)?;ū疽獠皇菫槿硕_,但人卻能從花身上得到愛和美的啟迪。”
 
  在他心里,植物科學畫的最高境界就是:在那兒,它就迸發(fā)出一種生命的力量。
 
  曾孝濂眼睛有點濕潤:“我不期盼人人都喜歡植物科學畫,但愿看畫的人能關愛這些大自然里的生命。它們和人類一樣應該擁有生存和繁衍的權(quán)利。”
 
  曾老喜歡孤獨,他總說熱鬧是大家的,孤獨是自己的,在孤獨時,思考最清晰,他能從大自然和植物身上學到很多,比如,寧靜和平淡。
 
  曾孝濂撿起地上一片樹葉,“表面看樹葉多平凡,它春天萌發(fā),秋天飄落,掉到土里化為泥水。但,樹葉可了不得,它是能源轉(zhuǎn)換工廠,通過光合作用把太陽能變成化學能,把空氣中的水、二氧化碳變成有機物和氧氣。”
 
  在曾孝濂心中,地球上的綠色就是源于這樣一片不起眼的樹葉,它既偉大,又謙卑。“我經(jīng)??粗鴺淙~發(fā)呆,看著看著,就會覺得樹葉不是一般的美,那是一種燦爛之極、歸于平淡的美。它在秋天飄落,掉到地里,腐爛后為新芽提供養(yǎng)料,之后它又從一個小苗長成大樹,帶來生命的綠色。”
 
  這就是輪回,曾孝濂感嘆。
 
  被螞蟥咬出的42個傷口
 
  除了參與《中國植物志》編纂外,曾孝濂的人生還有兩個關鍵階段,一個是“參與找抗瘧藥”,一個是退休后的“時不我待”。
 
  上世紀60年代,曾孝濂參加了國家“523”瘧疾防治藥物研究項目,這一項目是要在民間尋找可食用的抗瘧中草藥或方劑,用以研發(fā)抗瘧新藥。曾孝濂參與了其中的繪圖工作,他的主要任務是把項目組初步篩選出的有效抗瘧植物繪成一本畫冊,交給部隊和科研機構(gòu)去做實驗。
 
  在找抗瘧植物的那段時間,曾孝濂每天穿梭在深山老林,在野外寫生和采集標本的經(jīng)歷讓他更加癡迷大自然。“從原始森林到熱帶雨林,我領略到了大自然的狂野之美,更看到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植物景觀,從那時起,我立志要把這些美好的植物生態(tài)、植物種類、奇花異草盡可能多的畫下來。”
 
  后來該項目篩選出了療效顯著的植物,其有效成分青蒿素的治療效果得以確認。屠呦呦也憑此獲得了2015年諾貝爾獎。
 
  對曾孝濂來說,那段找抗瘧藥的經(jīng)歷永生難忘,作為參與其中的一員,他無比自豪。也正是從那時起,他明白了最好的植物科學畫一定不是誕生在辦公室里,而是大自然。
 
  野外科考的艱苦超乎人們想象,遇到螞蟻、螞蟥、馬蜂、虱子、毒蛇更是常事。曾孝濂說起了一段自己被多只螞蟥咬出42個傷口的往事。
 
  在一次科考中,他深入一片灌木叢,采到了很多標本。就在滿懷喜悅返回駐地的路上,他感覺身上開始有血滲出。曾孝濂沒有在意,以為只是被蚊子或跳蚤咬了幾口。“后來我才知道,那不是蚊子而是螞蟥,螞蟥咬你的時候不會感覺疼,等它吃飽了走了,你也不會察覺,但血卻會不停地流。”
 
  當晚回到駐地,疲憊至極的曾孝濂很快睡著了,第二天早晨醒來卻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身上好多地方的干血塊竟然與被單粘在了一起。曾孝濂數(shù)了數(shù),好家伙,足足有42個傷口。“也就是說,那天我被多只螞蟥襲擊了,這也是迄今為止,我被螞蟥叮咬最多的一次。”
 
  回憶過往的小苦難,曾孝濂淡淡一笑,覺得不值一提。
 
  退休后的彩色人生
 
  曾孝濂的青春基本獻給了包括《中國植物志》在內(nèi)的50余部科研著作,他繪制的科學畫插圖有兩千多幅。退休后,很多人覺得他該享清福了,但曾孝濂卻覺得新挑戰(zhàn)才剛開始。
 
  “我年輕時的夙愿,大部分是退休后完成的。因為《中國植物志》主要是黑白畫,所以退休后,我更想畫水彩畫,我不僅要畫植物,還要畫動物。”
 
  畫了半個多世紀,曾孝濂仍然覺得畫不夠,他笑言自己這輩子就沒怎么休息過,退休后甚至比工作時更忙,忙著創(chuàng)作,忙著到各地采風、寫生。他想畫胡楊,就去了內(nèi)蒙古;想畫紅杉,就去了美國;他跑寺廟畫古樹,闖壺口畫瀑布,“我特別貪心,有很多東西想畫。”曾孝濂眼睛笑成了縫。
 
  為了與時間賽跑,曾老每天五點鐘就起來畫畫,他說靈感都來源于清晨孤獨中的思考。退休后的曾孝濂做了白內(nèi)障手術(shù),但手術(shù)卻使他的兩只眼睛出現(xiàn)了視差,“這導致我作畫時定位不準,下筆時筆尖受干擾,配了眼鏡好一些,基本彌補了視力不足,但要畫很細的東西,肯定比年輕時吃力。”
 
  只要畫起畫,曾孝濂什么煩惱都沒了,有時候跟老伴兒頂了嘴,心里不痛快,他就進臥室畫畫,兩個鐘頭后,陰霾一掃而光。“我就盯著植物看,看它跟別的植物有什么不同,然后你會覺得,自己是它們中的一員,就會把所有世俗煩惱都忘掉。”
 
  退休后,曾孝濂出了12本個人繪畫集。在2017年深圳舉辦的第19屆國際植物學大會上,曾孝濂專門為大會創(chuàng)作了10幅作品,獲贊無數(shù)。
 
  曾孝濂教過的學生很多,但大多沒能堅持把植物科學畫畫下去。曾孝濂明白,這個畫種一是小眾,二是需要植物學功底,僅靠情懷和興趣,年輕人難以維持生計。“現(xiàn)在只要有人想學,我定會傾囊相授。”有時候老同事去看他,即便是心血來潮想畫幾筆,他都會認真地教。
 
  他說自己經(jīng)常跟學生強調(diào)的話只有一句——“你不管干什么,你得喜歡你自己的工作,你得喜歡你自己,你得看得起你自己,你才會去做好它。”
 
  曾老覺得,一個人要是沒有點定力,什么都干不成。
 
  改變世界的中國植物
 
  對曾孝濂而言,每一個時期,都有新突破,比如快80歲的他正在完成的作品——《改變世界的中國植物》。
 
  8月的一天,在曾孝濂位于昆明市翠湖附近的家中,記者提前欣賞到了這幅大型畫作,這一作品將亮相在2019年中國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上。
 
  “當我接到邀請,創(chuàng)作這幅畫時,我知道有一定難度,但我覺得很值得。雖然我年紀大了,但我也要盡所能把它畫好。”
 
  《改變世界的中國植物》長2.5米、寬1.17米,曾孝濂已經(jīng)完成了90%,他對這幅作品的立意高度贊賞:“畫中37種植物的原產(chǎn)地都在我國,之后輸入到國外,影響并造福了整個世界,我的任務就是讓大家看到這幅畫后能感嘆一句,哦,原來這些都是土生土長的中國植物??!”
 
  曾孝濂說話時,頭上戴著的放大鏡帽子一顫一顫的,這個帽子有近一公斤重,曾老每天要戴著它作畫8個小時。帽子上的兩個鏡片均可放大3倍,能幫助他更精確地畫細節(jié),比如稻穗上的細刺、獼猴桃的絨毛、柿子上的白粉。
 
  畫面右下角的是水稻,中國是最早種植水稻的國家,之后水稻傳到世界,成為國際上主要的糧食作物。桑樹,桑葉養(yǎng)蠶是中國人最早發(fā)現(xiàn)的,蠶繭可以做絲綢,我們通過絲綢之路把絲綢傳到了世界。茶葉,中國種茶有幾千年歷史,茶現(xiàn)在是世界十大飲料之一。
 
  對于這些植物的家底,曾孝濂如數(shù)家珍:歐美很多花卉都是從中國傳過去的,比如中國的野生月季,傳到歐洲后,成為重要的觀賞花卉,象征著和平、友誼、愛情。中國也是杜鵑花分布中心,由“植物獵人”把它引種到了西方。此外,像山茶、牡丹、菊花、梅花,都是人類花卉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值得我們引以為榮。
 
  曾孝濂說高興了,放下了手中正在暈染月季葉片的畫筆。“我國還有一類特殊的花,比如長在高海拔的綠絨蒿,因為它氣質(zhì)高貴,歐洲人叫它‘東方女神’;還有被稱作‘中國鴿子樹’的珙桐,因為它開花雪白,像一群群鴿子停在枝頭。還有水蜜桃、獼猴桃、柿子等水果,都是從中國傳出去的,它們都是人類的共同財富。”
 
  目前,這幅畫作已接近完成,曾孝濂正在做最后階段的調(diào)整,比如各種植物的小環(huán)境、前后層次、需要提亮與加暗的地方。“我爭取順利完成這個任務,也算我這個退休老人為中國植物科學傳播做的一點貢獻。”
 
  結(jié)束采訪前,曾老思考了片刻,用一段話概括了自己的一生——
 
  一花一鳥皆生命,一枝一葉總關情。信手涂鴉一頑童,機緣巧合入畫途。以臘葉標本為依據(jù),為植物志畫插圖。世人多不屑一顧,我偏覺味道足。既坐得冷板凳,也登得大山頭。筆耕不輟六十載,一意孤行意未盡。
 
  離開時,記者發(fā)現(xiàn)在曾老的床頭柜上,堆滿了各種藥品,有治療失眠的片劑、也有緩解疲勞的眼藥水。
 
  “要是身體好,我會一直畫下去。要是老天說,你畫不了了、手也抖了、眼睛也不行了,那我就高高興興說拜拜。聽其自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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